生日快乐
生日快乐
这是送给你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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砰——————
一声在巷子里曲折幽回的枪响。
持刀的男子应枪声飞奔而出，被威胁者则张大嘴巴瘫坐在地上，手里的可乐洒了他一裤腿，看起来可怜兮兮，下半身湿透，无助的眼神在墙壁上乱飘。
艾登收起枪，转身走开。
这座城市仍然是这样。似乎少了那么几个黑帮也毫无影响。艾登日复一日游走在街巷之间做着点到为止的清理工作，倒有些麻木。他偶尔思考自己的死亡，然而显然，安度晚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。枪杀，毒药，坐牢，横尸马路，种种可能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里溜了个遍，使得艾登有点记不起他的初衷了。
但他尚且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。
手机里，T骨的祝福信息孤零零地躺在收件箱中，他没点开，也觉得这老家伙搞不出什么新意，无非是把一小段代码扔给他，让他花费足足半小时破解，再之后，“生日快乐”。除了这几个在屏幕上映出的字，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仅此而已。
几个小时如常的活动后，他回到距离最近的一处安全屋里。铁皮生锈的气味夹杂在两天前一场雨遗留下来的潮湿当中，附着在床褥之间，相当令人恼火。艾登给手机接上电源，接着松开帽子的搭扣，倒头陷入行军床里。他确实累了。不一会儿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，思绪迷蒙，连同身体一并下坠，最后彻底入睡。
有什么在响。
有什么在说话。
声音微弱断续，一下没一下敲打着他的耳膜。只是一次比一次重，一次比一次响亮，清晰，直到那声音，那话语完整无比了，艾登才艰难地睁开眼睛。
生日快乐！
这是送给你的。
艾登侧头，一团扎束紧凑的花苞安放在枕头上，花瓣擦过他的面颊，擦过他眼睑下的皮肤，让本已安静下来的声音再度躁动难耐。
这是送给你的。
这是送给你的！
无数声音说着，重复着，而那些缩闭的花朵瞬间张开嘴巴，将花蕊探出嘴唇，似乎下一秒就要发出尖叫。
这是送给你的！
花团炸开了。骤增的花朵将他抛上高空。艾登几乎什么也听不见，什么也闻不见，他的手脚无处安放，鼻尖贴近集装箱的顶板。在他身下，每一片花瓣簇拥，挤压，发出细语。这是送给你的。这是送给你的。这是送给你的！祝福声单调，充斥了整个集装箱，那些低喃五光十色，织起一张温柔的网，笼住艾登的脑袋，在他空白以至于肿胀的意识里埋下一颗小小的，安稳的种子。
生日快乐。
这是送给你的。
她说。
女童尖细的声音刺破众多繁杂声线的幕布涌到他耳边。紧接着，一只蜷缩着的手轻轻放在他摊开的手掌中央，手指松动，有什么掉了下来。是一朵花，一枚塑料戒指，一块布片，或是一个轻飘飘、湿乎乎的吻，到底是什么，又有什么要紧呢？这是她给他的。那微不足道的玩意儿仿佛要刻在艾登的掌心里了，而他猛然弯起手指，想要抓住莉娜的手时，那只手却立马抽开了。
“不不，只给舅舅一个人。”
这话如此笃定，如此不容置疑，好像她正趴在艾登的肩头上说着波尼的天气。然而孩童天真烂漫的语调里混杂了一声他听不真切的叹息。
“连妈妈也不给。”
“只给你一个人。”
掷地有声。
艾登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握紧右手。
他理所应当地抓了一大把空气，却丝毫不敢放松。过了半晌，男人终于泄了劲儿，捏红了的右手松开来贴在身侧，好似一株蔫巴的芍药。
他没在这个梦里徘徊过久。
艾登起身，整了整被帽子压乱的头发，简单打理一下便走出门。集装箱被弃置在一处高架桥下，四周星星点点长了些草皮，艾登走出集装箱的时候正踩在一丛草叶当中，像踩上一块棉花。他走过，未曾留意。而所有这些被压倒的植物静静趴伏着，在芝加哥无人注意的角落里，于无声无息中一点点挺直起来，向上生长，直至叶片饱满发亮，直至每个细胞都要冲破形态的束缚在阳光中分裂炸开，直至生命终于达到顶点，而一切仍然继续。
一切仍将继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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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生日快乐，艾登舅舅。”
“这是送给你的。”
“给你一个人。”
“连妈妈也不给。”
“继续下去的勇气，我只给你一个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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